我在大約一個月大的時候,就被現在的爸爸媽媽從台南抱回了台北,因此對於有兄弟姊妹是什麼樣的感覺已經記不得了。一直到我八個月大為止,我都以為我的生命裡應該只會有我一隻狗,而且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就是我和爸爸媽媽兩人加一狗世界裡的中心,所以獨一無二貴公子的氣質也就自然而然地展現在我的一舉一動裡。不過這一切,在我八個多月大去南投爺爺家的時候有了改變,因為我在爺爺家裡遇到了另外一隻狗-嘟嘟。這隻嘟嘟狗如其名,胖嘟嘟的,想當年我還幼小瘦弱,爸爸車門一開,眼前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當場把我嚇了個尿失禁。這隻黑金纏身他全身都是金色和黑色的長毛的大塊頭是啥東西?還用他彷彿喝了十罐辣醬後被燒壞的沙啞嗓音對著我猛吼,還好我還記得一點狗界語言,依稀辨識出他好像是在惡狠狠地問我:「這是我家,你來幹嘛?」我才悟到原來他也是狗界同類。雖然是同類,但他也太兇了,想我氣質貴公子生活裡從沒出現過這種粗裡粗氣的下里巴狗,怎承受得了這樣的對待?於是我執意要待在車上不下去,可是爸爸還是希望我進屋裡跟爺爺奶奶請安問好,於是還是強把我抱下車,抱進屋裡。

 圓嘟嘟的嘟嘟

(我就是嘟嘟)

進了屋裡以後我還是餘悸猶存,所以儘管爺爺奶奶熱情地抱上來,我還是心不在焉地猛往門邊瞧那隻黑金胖狗有沒要往這裡進攻的意圖。就在這時我發現,雖然他試圖進門,但他脖子上纏了條鍊子,他能進到屋裡的範圍只能到門口的踏腳墊為止,沒辦法跳到我這邊來,這下我才放了心。不過善良如我,看到他被綁在院子裡,還是不免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一直以來,我都可以自由穿梭在家裡除了廚房以外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還可以跟爸媽一起擠在沙發上看電視,除了出門散步以外,我很少被繩子綁住。後來聽爺爺說,這隻叫做嘟嘟的狗已經很習慣待在院子裡,而且不綁他的話,他會自以為是交通警察地站在馬路中間對著每一輛經過的車子鬼吼鬼叫,我想他可能也是出於一片好意,想要規勸大家遵守交通規則,不過聽不懂狗語的人們卻經常被他嚇一大跳,爺爺擔心哪一天可能會有人被嚇到摔倒,又擔心他跑進來屋子裡會把奶奶嚇到摔倒,因此只好把他綁起來。

 

我原本以為嘟嘟的龐大體型是因為他的長毛蓬鬆所造成的視覺效果,但是經由爸爸的實際觸摸驗證,我們肉眼所見的輪廓可都是紮紮實實地由他的肉構成,證明了我眼中的龐然大物真的是可以一字以蔽之-胖。爺爺說嘟嘟已經五歲了,以狗界的年齡來看,他應該算是我的叔叔。這讓我不禁想起媽媽說有首英文老歌叫做他不重,他是我兄弟,這隻嘟嘟可謂他很重,他不是我兄弟。後來有一次舅舅跟我們一起到爺爺家玩,他也證明了我的論點,因為在他目睹了嘟嘟的體型之後,就馬上讚嘆說:「啊,原來傳說中的豬狗不如,那豬狗指的就是這種動物啊。」

 

嘟嘟的輩分雖然可以列為我的叔叔,但有時候他的表現比我還孩子氣。比方說,我在跟爺爺玩chicken的時候,他的頭會從我背後的門邊緩緩冒出來,然後用忌妒中帶著怨氣的眼神瞪著我,害我一回頭嚇得以為爸爸那天看的DVD“咒怨裡的小男生跑到南投來了。有時候他也會表現出跟他的體型成反比的超小膽量,尤其是有人放鞭炮或是放煙火的時候,他會把自己捲曲成一團狗球躲在踏腳墊上,大概是以為跟踏腳墊溶為一體,鞭炮就會認不出他來,自動轉彎離開。

狗球功 

(嘟嘟展現狗球功)

 

儘管如此,經常呈現出三多狀態-尿多、吃多、叫多-的嘟嘟,還是我心目中份量十足的前輩。端看他每次大膽以尿幫爸爸清洗車輪的舉動,我就服氣地認輸,因為即使我把爸媽視為好用的僕人,這類事情我還是沒膽嘗試,我並不想因此被爸爸送給爺爺,叫我跟嘟嘟住在一起。我是說,偶爾跟他玩玩還好,但住一起,我還是會擔心早晚有一天會在睡覺時被他壓扁。這樣世界上不就少了一隻偉大的狗界奇葩了嗎?愛惜生命的我,還是對嘟嘟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這樣才不會讓寵物文學界失去一隻瑰寶。

 

後記:這篇文章完成後兩年,嘟嘟因為意外受傷送醫不治,到天堂去了。嘟嘟現在應該在天堂裡跟其他狗狗天使玩狗球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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